第一二四章 秘密

除了种花外,马方中最喜欢的就是马。驿站的官衙里本有个马厩,马方中搬进来后,将马厩修建得更好。虽然他一共只养了两匹马,却都是来自大唐国蒙古草原的快马。

马方中看待这些马,简直就好像是看待自己的儿女一样。

除了在风和日丽的春秋佳日,他偶然会把这两匹马套上车,带着全家到附近去兜兜风之外,就连他自己到外地去赶集时,也因舍不得骑这两匹马,而另外花钱去雇辆车。

但这并不是说,他对自己的儿女不喜欢。大家都知道,马方中惟一被人批评的地方就是,对儿女过于溺爱,连马太太都认为他溺爱得过了分。

儿女无论要什么,几乎都是有求必应。他们就算做错事,马方中也没有责备过一句。

现在儿女都已有**岁,都已渐渐懂事。马太太有时想将他们送到镇上的私塾去念念书,马方中总是坚决反对。

因为他简直连一天都舍不得离开他们,只要一空下来,就陪他们到处去玩。无论他们要怎么玩,他都从没有说过一次‘不’。

马太太有时也会埋怨:“女儿还没关系,儿子若是目不识丁,长大了怎么得了。你就算舍不得送他们到外面念书,自己也该教教他,怎么能整天陪着他玩呢?”

马方中总是笑嘻嘻的答应,但下次拿起书本时,只要儿子说想去钓鱼,他还是立刻就会放下书本,陪儿子去钓鱼。马太太也拿这对父子没法子。

但除此之外,马太太无论说什么,马方中都千依百顺。村子里的老太太、小媳『妇』们,都在羡慕着马太太,一定是上辈子积德,所以才嫁到这样一位好丈夫。

马太太自己当然也很满意。因为马方中不但是个好父亲,也是个好丈夫、好朋友。这一点无论谁都不会否认。像马方中这么一位好好先生,谁都想不到他也会有什么秘密。

就是马太太,连做梦也不会想到,她的丈夫居然也会有着秘密。

只有一个秘密。一个可怕的秘密。

这天天气特别好,马方中的心情也特别好。所以马太太特别做了几样他最喜欢吃的菜,请了两个他最欢迎的客人,吃了顿非常愉快的晚饭。

晚饭后下了几盘棋,客人就告退了,临走时当然没忘记特别赞美几句院子里的花。现在开的是菊花,开得正好。

客人走后,马方中还在院子里流连着,舍不得回房睡觉。

天高气爽,风吹在身上,不冷也不热。马太太就将夏天用的藤椅搬出来,沏了壶茶,陪着丈夫在院子里聊天。聊来聊去,又聊到那句老话。

“小中已经快十岁,连一本《三字经》都还没有念完,你究竟想让他玩到什么时候?”

马方中沉默着,许久才笑笑:“也许我现在已经可以开始教他读书了。”

马太太松口气,笑道:“其实你早就该开始了。我真不懂,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?”

马方中微笑着,摇摇头,喃喃道:“有些事你还是不懂的好。”

马太太:“还有些什么事?”

马方中:“男人的事,女人最好连问都不要问。时候到了,就自然会让你知道。”

他毕竟还是不太了解女人。你愈是要女人不要问,她愈要问。

马太太:“什么时候,究竟是什么事?”

马方中微笑道:“照现在这情况看来,那时候永远都不会到了。”慢慢的啜口茶,笑得很特别,又道:“茶不错,喝了这杯茶,你先去睡吧!”这表示谈话已结束。

马太太顺从的端起茶,刚喝一口,忽然发现院子里有几株菊花在动。她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,谁知菊花却动得更厉害。

突然间,这几株菊花竟凭空跳起来,下面的泥土也飞溅而出,地上竟然裂开一个洞,有个人头探出来。一颗巴斗般大的头颅,顶上光秃秃的,连一根头发都没有,一张脸白里透青,青里发白,活像是戴着个青铜面具。

但那绝不是面具,因为他的鼻子在动,正在长长的吸着气。看他吸气的样子,就像是已有很久很久都没有呼吸过。

这难道不是人?难道是个刚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?

茶碗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马太太吓得几乎晕过去。

半夜三更,地下突然有个这么样的人钻出来,就连比马太太胆子大十倍的人,也难免要被吓得魂飞魄散。

奇怪的是,马方中却连一点惊吓的样子都没有,就好像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。

他非但没有逃,反而很快的迎上去。看他这时的行动,已完全不像是个饱食终日、四肢懒得动的胖子。连马太大都从未看过她丈夫行动如此迅速。

地下的人已钻出来。马方中并不矮,这人却比他整整高两尺。在这么凉的天气里,居然精赤着上身,看来像是个巨灵神。

马方中一窜过去,立刻沉声道:“老伯呢?”

这巨人并没有回答,沉声反问:“你就是马方中?”口气显得很生涩,很吃力,就像是已有很久很久没有跟别人说过话,眼睛也没有看着马方中。

马太太这才发现,他原来是个瞎子。马方中:“我不是马方中,是方中驹。”

他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马方中?巨人却点点头,像是对这回答觉得很满意。

然后他转过身,从地洞中拉起一个老人——老伯。没有人能想到,曾经在武侠界《流星?蝴蝶?剑》区域鼎鼎大名的老伯,居然会在这里出现。

没有人能想到,马方中这么样一个人,竟也会和老伯有关系。

老伯虽已站不直,神情间还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,威严中又带着亲切,只不过一双炯炯有威的眸子,看来已有些疲倦。

马方中已拜倒在地。老伯:“起来,快起来,你莫非已忘了我从来不愿别人行大礼。”语声还是很沉稳有力。他说的话,就是命令。

马方中站起,垂手而立。老伯看着他时,目中带着笑意:“十余年不见,你已胖了很多!”

马方中垂头道:“我吃得好,也睡得好。”

老伯微笑道:“可见你一定娶了个好老婆。”看了马太太一眼,又道:“我也应该谢谢她,将你照顾得很好。”

马方中:“还不快来拜见老伯。”马太太一向顺从,怎奈此刻早已吓得两腿发软,哪里还能站得起来?老伯:“用不着过来,我……”突然紧握双拳,嘴角肌肉已因痛苦而抽紧!

没有谁能想到,老伯此刻在忍受着多么大的痛苦,也只有老伯才能忍受这种痛苦。

马方中目中『露』出悲愤之『色』,咬牙道:“是谁?谁下的毒手?!”

老伯没有回答,目中的悲痛和愤怒之『色』更重,冷汗也已沁出!

马方中也不再问,突然转身,奔向马厩。他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两匹快马套上车,牵到前面的院子里。老伯这才长长吐出口气:“你准备得很好,这两匹都是好马。”

马方中:“我从来就不敢忘记你老人家的吩咐。”

马太太看着她的丈夫。直到现在,她才明白,他为什么喜欢种花,为什么喜欢养马。原来他以前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着这已受重伤的老人。

她只希望这老人快点坐上马车,快点走,从此永远莫要再来打扰他们平静安宁的生活。

那巨人终于上了前面的车座。老伯:“你明白走哪条路么?”巨人点点头。

老伯:“外面有没有人?”这句话本应由马方中回答,这巨人却抢着又点点头。因为他有双灵敏的耳朵,外面无论有人有鬼,他都听得出。瞎子的耳朵总是比不瞎的人灵敏得多。

马太太的心沉了下去!难道他们要等到没有人时再走?那得要等多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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